一只喜鹊住在大树上探头探脑，和住在大树中间的小松鼠打着招呼，住在树下的小兔子也走出了“家门”……栩栩如生的动物皮影，演绎着活泼且有意义的《三邻居》的故事。皮影幕布的后台，则忙活着好几位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身影，不再年轻的双手十分灵活，皮影在他们的指尖就这么活了起来。
记者了解到，这些退休老年人5月下旬刚刚成立了一个公益性“龙在天夕阳红京西皮影戏团”，他们基本都是零基础、年届六旬才开始学习皮影戏，就是因为看过皮影戏以后很喜欢，才决心学会了为孩子们演出，同时，也是为了把这项多年的中国非遗艺术传承下去。
每天练到
手发酸
今年63岁的老大哥徐宝善，学皮影刻苦，为人靠谱，被推选为这个皮影戏团的团长。他家住海淀区上庄镇，退休之前是三元集团的一位普通工人，退休在家后闲来无事，观看过一次皮影戏，非常感兴趣，再加上去年镇上的文化专员找到他和他聊起要不要学学皮影，他觉得很新鲜，没怎么犹豫，抱着玩儿一下的心态去见了专业皮影戏老师。
结果这一去，就没停下学习的脚步。从去年年末到现在，他和其余几位退休老人一起，从基本的掰杆开始，笨手笨脚地学习怎么让皮影动起来。动作要自然真实，必须下苦功夫。老人们手脚不如年轻人利落了，就多花时间练习，除了每周二、四去和专业皮影戏老师各学半天，每天回家徐宝善都会拿着皮影练习，一直练到手酸。家人也非常支持他，觉得动手动脑，对他身心都好。
徐宝善告诉记者，最难的是配合剧本去让皮影自然地动起来，皮影动物或人物的上身下身要一气呵成，两个人操作要协调默契，比如《三邻居》里的兔子，就由徐宝善和另一位老人一起完成。“在这个剧本里，就这么一只兔子，我们练了小半年。《三邻居》是个儿童剧，讲的是一棵树上住的三只小动物，总因为生活琐事吵架，不团结又自私，最后谁都不去请啄木鸟来治被虫子蛀空的大树，最后它们的家——大树被风刮倒了，它们最终醒悟要团结友爱的故事。全剧也就十几分钟，我们10个人，练习了快半年。小松鼠要两个人操作，兔子要两个人，喜鹊一个人……大家手忙脚乱，但都认真刻苦地排练。”
终于上台为大小朋友们公益演出那天，徐宝善和老人们特别激动，他说：“我们的学习会由浅入深，演《三邻居》时还是录音配音，以后我们还要学自己配音，学唱皮影戏的传统唱腔。”
希望带动更多人
传承皮影戏
王熙是专业皮影戏团的团长，也是老人们的老师之一。她告诉记者，专业皮影戏演员，只学了半年是肯定不能上台演出的，可老人们做到了。“我和我的团员们当老师，义务授课。一开始给老人们选择的就是较简单的儿童剧，之后，准备再教老人们唱腔以及传统经典剧目，比如《白蛇传》。现在的京西皮影，全北京会唱的不超过5个人，我认为，这些老人以后唱腔的声音，会比现在我们专业的团友——‘袖珍人’皮影团员要好，因为‘袖珍人’声音有局限性。‘袖珍人’团员就是身高1.3米左右的成年人，因为身体原因，想把传统皮影戏唱腔表达好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王熙还感慨地说：“学皮影最重要的就是手指头得灵活，我亲眼看见老人们学习时跟自己较劲，因为他们岁数大了，手指头已经僵硬，想练好必须付出的更多，他们经常练习到回家做饭手都不得劲儿了，酸疼。这么说吧，一个皮影人物翻身的动作，年轻人学一小时就能会了，老人们要学五六个小时，你看看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学皮影戏也有好处，首先，老人们觉得演皮影戏后生活充实了，演出时还特别有成就感，比之前退休后无所事事、打牌闲逛强多了。其次，对身体和大脑的协调锻炼也有好处，演皮影戏的时候，眼睛手脚都要专注协调，所以，老人们的家人还是很支持的。
“现在能稳定系统地静下心来学皮影的年轻人太少了，干这行确实挣得不多，我的团员月工资也就在三五千。现在有中老年人加入进来，也是一股及时雨，是好事儿，希望这些老人能带动更多的人，把皮影戏好好传承下去。”王熙表示：“现在我们皮影戏也在与时俱进，会创作很多跟上时代的新皮影戏，特别是能让孩子们看懂、接受、喜欢。我们会增加一些孩子们熟悉的当下的卡通人物形象，改编一些传统剧目，让内容更适合这个时代。比如《武松打虎》结尾不会打死老虎，会把老虎送到动物园，因为要保护动物。比如《猴子捞月》会增加猴子爷爷溺爱猴子孙子的情节，因为猴子孙子要天上的月亮，猴子爷爷才会想办法去水里捞月亮，最后闹出大笑话，这是提醒老人们不要一味地溺爱孩子。总之，我们会想很多好的方法，把这门传统艺术传承好。”
听到掌声
一切辛苦都值得
“龙在天夕阳红京西皮影戏团”里的老人，女士有七位、男士有三位，个儿高块头大的男士，还真不太适合站在不大的幕布后演皮影戏。有位身高超过1米8的老大哥曾经也想加入皮影戏的学习，但是上了一次课就离开了，确实不适合和其他人配合。张守华老大姐退休前在工厂化验室上班，她如今是皮影戏团里的一员“女将”。
同样也是之前完全没学过皮影，好奇心和喜欢看，把她带入学习皮影戏的世界。“一开始太生疏了，基本功太难了，我们岁数大了，五根手指去操控两根杆儿，手练到抽筋儿，手和胳膊要协调，发力要有技巧，我们练的时候互相撞上、踩脚，默契不够，我体形还比较胖，一切现有条件，都需要付出更大心血去训练。我每天回家看电视追剧时，手里都拿着皮影在练，完全不离手。孩子大了不在家，我婆婆都80岁了，大家都很支持我，婆婆还总说你去学吧，别担心家务。”
“演皮影戏要有集体观念，大家在后台要配合好。我们勤能补拙，一起琢磨着练习，辛苦练好了剧目，终于能上台给孩子们演，那天演出后听到掌声，我太有成就感了，感觉一切辛苦都值得，曾想放弃的心一下子都扔了，准备再继续加倍努力地练。以后，我还要学更多新剧，给孩子们演，让他们别忘了咱们传统的好东西。”张守华说。
“小众非遗”也有存活空间
“首先，有北京的老人退休后学皮影戏肯定是一件好事儿，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于我国文化基因的保护非常有好处，要想传承必须有传承人，国家已经在保护这种文化基因，这对于社会和历史都是负责任的。其次，我们也要认清楚现实，既然历史悠久还要被保护，也意味着如今丧失了一定的市场价值和商业价值，简单说‘为什么活的不好’，就是不适应现代人的需求了，观众不接受了、不买票看了，自然从业者收入就少。现在有的非遗文化项目所产生的经济效益不好，一般人不感兴趣，也是正常表现。比如在现在文化多元、信息爆炸、精神文化产品大量快速涌现的情况下，缓慢节奏的皮影戏，到如今看不见大的市场，说明其确实有局限性。文化艺术种类不可能都长生不老，历史上有很多艺术种类也随着时代变迁被淘汰了。”知名社会学者、旅游专家刘思敏博士一针见血地表示，所以非遗不要一味地只追求焕发青春、扩大市场，可以把思路拓宽。
刘思敏博士指出，这些退休老人不太计较报酬，把学皮影变成一种公益性传承，挺好的，算是摆脱了市场因素的控制。“所以说我们保护非遗不用太担忧，太心急去挣钱，趁老艺人们还在世的时期，尽快把艺术进行全息数字信息化保护存档，未来的社会更追求个性化多元化，肯定有人会愿意去学习传承，‘小众’艺术也一定会有存活的空间和市场需求。此外，有地域特色的文化遗产产品也可以注意在如何吸引异地游客的兴趣上下功夫，开发有意义的高质量的文创旅游纪念品或旅游演出内容。”
来源：北京晚报记者：孟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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