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妈妈的歌谣
今天是我的生日,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怎么去看重这个日子,因为于每一个人而言,其实也很平常,每一个人每年都有那么一个日子,一直到生命的终结。生日于妈妈于言,却十分的重要,是她十月怀胎的结果,是她小心呵护,痛彻心扉,一朝分娩而刻骨铭心的日子。所以,我的生日,即使全世界都忘记了,但妈妈一定不会忘记,即使我忘记了全世界,也不能忘了妈妈。
妈妈的病
妈妈又病了。这已经是好多年没有的事了。
在我记事起,妈妈就是个病人。我家最好的家具唯一的一张三只脚的写字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妈妈吃过了的药瓶子,我一生中很少吃药打针,更不会去记药的名字,但一种叫“刺五加”的药名我却牢牢记住了,这是妈妈吃得最多的药。那时候,妈妈常常是整宿整宿不能入睡,天还没亮心情烦燥的她就要把我们从床上轰起来,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常常是在梦里被她连骂带拖的赶下了床。说实在的,那时候我们都恨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妈妈,整天整天吵个不停,让人无法安生。最让我心痛的是我八九岁的时候,她的病情严重起来,常常起不了床,总要把我叫到床边,眼泪汪汪的交代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多年以后才明白那是在交代她的后事。
妈妈病不是天生的,是嫁给了爸爸以后,生了我们四个才有的。那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她得是什么病,直到我搬到县城后她又一次发病,医院知道她得的是抑郁症,我才真正搞清楚了妈妈年青时候生病的原因。
妈妈的病是急出来的。那时候我家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就只有爸爸,妈妈只能够在家照顾我们四个孩子,在靠挣工分过日子的年代里,爸爸就是再努力再勤劳,也无法让一家六口人吃上饱饭,所以我家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因为缺少营养,我到三岁还无法下地行走,病得严重时,郞中竟然让我爸爸不要为我再去看医生了,妈妈急得没了法子,逼着爸爸到处去求神拜佛,不知是我命不该绝,还是菩萨显灵,我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因为小时多病的缘故在四兄弟中,妈妈对我的呵护最多,常常惹得大哥不满,总是有意无意的找我麻烦,而每次都是妈妈护在我的前面,大哥常常为没教训到我恨得牙痒痒的。
妈妈的病也是逼出来的。因为家里太穷,我们吃着没有油的菜,吃着只放些盐的白开水,吃着光茴或只有茴丝没有米的饭,周围的叔伯妯娌都嘲笑我家,偏偏我们又生活在一幢大屋里,打开门低头不见抬头见,那些讥笑的话,那些让人一看就明白的眼神,逼得妈妈喘不过气来。特别是爸爸的后妈,不仅不能给予我们关照,反而与妈妈之间不停的争吵,她们之间到底吵的是什么,我到几十年后才知道。原来是生了我做满月酒的时候,我外公外婆来了,我爸爸的后妈因为嫌我们太穷也学着其他人家不想与我们来往,不同意上桌吃饭,让妈妈在娘家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从此她们之间的矛盾再也无法调和,经常为一点芝麻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最让我心痛的是,那年我读小学三年级,记得应该是上午,妈妈柱着一根杂木棍,显然是行走都很艰难了,到学校里叫我们兄弟回去,原来她是被爸爸的后妈和后妈生的女儿打了,我那时只知道她们下的是狠手,妈妈伤得不轻。
妈妈的病也是气出来的。穷不是可耻的事,偏偏大家都穷,却看不起比自己更穷的人,我们兄弟就是更穷的人家的孩子,所以走到哪里都会遭受白眼。那些大点的孩子,也效仿他们的父母,不给我们好脸色看,我的两个哥哥都是老实人,受了人欺负只是自己去委屈,而我虽然身体弱小,却不是个受人欺负的主,常常和那些欺负我们的大哥哥大姐姐对着干,当然每次都是以我伤痕累累哭哭啼啼而告终,我的两个哥哥常常骂我是个肇祸精,而我的妈妈每每见到此总是气得不得了,常常要与那些欺负我的孩子的父母理论,结果不仅讨不到理,还反过来遭到他们的诅咒,每次都是妈妈与他们大吵一场而收场,这样的事多了,周围的那些妯娌们甚至联合起来找妈妈的麻烦,有事没事都要与妈妈吵上一架。我至今都无法理解那时候的人心,为什么同是弱小者会对更弱者如此残忍,而他们似乎还那么理直气壮。
自从我考取了中专,大哥也参军考取了军校,我家突然有了大的转机,因为我家出了两个读书人,在我们大屋里是几十年来没有的,那些人与妈妈的战争也宣告结束。妈妈的病,就是从那时候好起来的,一直好了好多年。
前些日子我回家时,妈妈突然给我说这一向又睡不好了,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这是我多年前见到的样子,我知道这次妈妈的老毛病又患了,那些曾经的眼睛虽然大多一双又双离开了人世,但在妈妈的心里已经种下了用药物和时间再也治癒不了的病根。但这些年来,妈妈对待生活的态度,让我学会了在一路风,一路雨里不停的抗争,学会了在痛苦中,在煎熬里依然坚守,虽然也受过伤,也有过痛,但我也象妈妈一样,一直坚守着我们的初衷。
妈妈今年已经七十四岁了,虽然她这是老毛病,但我相信凭着她对生活的坚持,对我们的坚守,她一定会再次挺过来的。
灯盏下的妈妈
我印象中最美的妈妈,就是她在灯盏下,在那昏黄的光影里,会精聚神的做针线活的时候。她一针挑着生活,一针挑着关爱,一针挑着我们成长的小路。记忆中妈妈永远是忙碌的,晚上她收拾完后就会坐在灯盏下,或是补着衣服,或是纳着鞋底,总是有干不完的活。由于我们都很调皮,白天穿的衣服经常不知在哪里被撕开了新的口子,妈妈每晚都会在我们睡着后,将衣服检查一遍,将新撕的口子小心的打上补丁。
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妈妈一生中没有去看过一次戏,哪怕是就在家门口演的皮影戏。那时候没有电视,大家最爱看皮影戏,因为成本不高,有人家结婚做喜事就会唱上一本,可是妈妈没有时间去看,哪怕就是在大屋的厅堂里唱,她也总是去不了,还得在灯盏下干着她每天要干完的活。后来,家里条件好起来了,有了电灯,电视,衣服也不需要补来补去了,可妈妈竟然不会看电视了,坐在电视机前一会儿就睡上了,每每等爸爸看完了电视,才喊醒她到床上去睡觉。
最难忘的还是妈妈为我纳的布鞋。那鞋做工程序非常复杂,要用一些破旧了的衣布,再加上煮熟了的茴粉,一层又一层的粘贴在一起,晒干后再用线密密麻麻,匀匀称称的一针又一针的纳好,一只鞋恐怕要纳上千针万针。这样纳出来的鞋底既耐穿,也暖和,可就是不能在雨里面去踩。小时候,我天生调皮,不分天晴下雨,穿着布鞋到处乱跑,经常一双鞋穿不了多久,就被穿烂了,妈妈常常气得在我屁股上打几下,又忙着为我去纳新鞋。那时候,根本没有别的鞋穿,天气稍暖和点我们经常是一双赤脚,可是冬天特别冷,只能穿着布鞋上学,路上常常到处是狗牙冰,中午放学回家,小路上满是泥浆,打赤脚实在太冷,只得穿着布鞋一路跋了过来,回到家整双鞋就全部都是泥巴,这样来来回回,一个冬天就得穿上两双布鞋。而每年年三十夜妈妈都会再给我们每人换一双新鞋,我们兄弟四人,就是这样穿着妈妈的布鞋一路泥、一路水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现在妈妈老了,再也纳不动这又硬又粗的针线了,也不能再给我们做布鞋了。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布鞋。因为想起那些布鞋,我就会想起妈妈年青时的模样,想起妈妈灯盏下的样子。正是因为妈妈在灯盏下的一针一线,纳出了我们的童年,让我们能够泥一路,水一路,一路跋涉到了今天。正是因为妈妈在灯盏下的辛劳,才让我们始终能够丈量出生活的艰辛,始终感受到了妈妈的力量,不顾后果的不停的向前迈出坚实的步伐。
胡焕新,男,年出生于湖南省平江县稻竹村,从事过教育,做过文秘,当过乡镇干部,现供职于平江县机构编制办公室。喜欢读书,热爱写作。人生的信条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