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5月,巩俐父亲去世。
她没能参加葬礼,为一部电影参加国际影展,脱不开身。
而电影的名字,对当时的巩俐来说,很有讽刺意味,叫《活着》。
《活着》在戛纳挣足了面子,拿到评审团大奖,葛优成为中国第一位国际影帝。
当时张艺谋被限制出境,影片的宣传活动和版权出售事宜,都落在巩俐一人身上。
有了戛纳电影节的加持,《活着》在多个国家顺利公映,
另一方面,国内院线却未能公映。相关数据显示,影片赔了万。
商业失意,口碑却特别能打。
迄今为止,豆瓣上45万人,打出9.2的高分。
究竟《活着》好在哪儿?
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欢迎大家在留言区交流,先容我抛砖引玉。
1、继承原著的好,拍出了中国人的里子
余华在创作《活着》时,一度要用第三人称叙述。
但这样写很费劲。
直到有一天,余华改用第一人称角度创作,文思泉涌。
不同的叙述视角,带来的效果也不一样。
观看《活着》时,作为第三者的我们,很容易这样形容富贵:经历太多死亡,悲惨一世一生。
如果站在富贵的角度看,这些死亡中,也有数不清的幸福。
即便他一生落魄,穷困潦倒,他有好妻子家珍,有懂事听话的儿女有庆凤霞,身残心善的女婿,可爱的外孙。
尽管他们都被时代碾压,但这些死亡也会坚定富贵活着的生命意志:
我亲爱的家人没有活出来的,我要替他们活着。
《活着》里有中国人的里子,活着的意义就是活着。
用死亡凸显活着,用笑容面对苦难,是影片的精心安排。
在一个接一个的死亡阴影中,《活着》始终注重笑脸的表达。
葛优被指责是富二代,他会笑。
凤霞害病成哑巴,会笑着面对父亲。
有庆挨揍,捉弄富贵,依旧是笑。
这些笑,冲淡了死亡和苦难带来的悲戚感。
2、剧作棒
影片叙事结构由明线暗线交织进行。
先说明线:时间
影片分为四大块,40年代、50年代、60年代、以后。
叙述的主题是活着见证的死亡。
40年代,富贵父亲死,50年代,提到富贵母亲死。60年代,富贵儿子有庆死,女儿凤霞死。
有没有发现?死亡的节奏越来越快,死亡对象的年龄越来越小,死亡带来的痛楚越来越大。
父母之死尚且是年龄的必然,而孩子之死,更多的是命运无常。
可以说,《活着》对于死亡的叙述很有层次感。
再说暗线:皮影戏。
皮影戏见证了富贵生命的变迁。
皮影第一次出现,富贵是富二代赌徒,唱皮影戏也是黄腔浪调,“奴和潘郎宵宿久,象牙床上任你游”。
第二次出现,富贵沦落社会底层,用龙二皮影,唱的是“文仲心中好惨伤,可恨有贼姜飞雄”。
第三次出现,富贵被抓去当壮丁。刺刀划破皮影,卖艺人生涯结束。
有没有发现,皮影的唱词也有叙事功能。
比如在第四次,富贵为军人表演,唱的是“广成子拾起翻天印,宝印起处疼煞人。急忙我把二将换,速速逃往黄花山”。
“逃亡黄花山”也在预示他死里逃生回家乡。
第五次,他为炼钢工人唱,“赤精子使起阴阳镜,宝镜照得月难唤,吩咐一声莫怠慢”,呼应那个年代斗志昂扬的基调。
第六次,皮影被烧,预示富贵的家庭再次遭到打击,预示凤霞死去。
最后一次,皮影不在了,但皮影箱子成为外孙馒头饲养小鸡的地方。
小鸡是新生的力量,只要有它在,活着就有希望。
皮影是原著小说没有的元素,应该来自张艺谋的想法。
用皮影预示富贵的一生,是一个天才的想法。
为何这样说?
皮影戏是受人摆布完成的故事,里面的角色都是被动的。富贵的生命也像时代受众的皮影戏,身不由己,被操纵被摆弄。
《活着》参加国外影展,皮影元素的加入,也是展现中国民俗文化的好手段(《红高粱》中颠轿,《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灯笼,都是如此)。
皮影戏既能助攻影片叙事,也让国外观众感到新奇,可谓双赢的设计。
3,巩俐配得上葛优
葛优凭借《活着》成为影帝,巩俐的表现也不差。
陈冲看过影片,就点赞巩俐的表演。
影片结尾处,以凤霞的死亡达到高潮。
尽管是刷了很多遍,看到这一段落,我依旧会泪流不止。
和原著不同的是,凤霞的死亡现场有家珍。
没有让家珍病死,是张艺谋对巩俐的情分,为她加戏。
加戏有风险,稍不留神就成注水戏。
万幸的是,巩俐用演技镇住了风险。
且看这张图,你有没有流泪的感觉。
原本以为是我泪点低。
刷豆瓣时,这张图下面的评论,也是一片哭声。
我要重点说这段戏,因为它本身是有问题的。
先看家珍面临的情况,女儿大出血,年轻小护士手足无措。
作为母亲,急哭是本能反应,这点没毛病。
但是,因为是母亲,所以见到孩子大出血,肯定会想到孩子还可以救,找专业人士止血。
家珍正确的行为是,找业务能力强的教授。
这条路被二喜葛优占了,巩俐再去就重复了,戏的层次感就乱了。
所以她只有守在凤霞身边。
在这里,家珍的台词是,求求大夫救凤霞。
在这里,问题就出现了。当时的情境是,医院护士已经无计可施了,而教授也吃撑形同废人一个。
所以,这里面大夫只是一种形象,而没有实体。
正是张艺谋也意识到这段戏的问题,所以全心全意将镜头给了巩俐。
如果巩俐的哭戏不具有感染力,很容易让观众意识到这个漏洞——家珍是没脑子吗?这个时候还求大夫。毕竟大夫不存在的啊。
所以,我在前文提到家珍应该有的动作,是和葛优一样找教授。
因为那样做,戏就丧失了层次感。
谢天谢地,巩俐提供了一段感染力的哭戏。
《活着》的选角好,男主找到了葛优。
演技好的人,很吃戏,和他对戏的人演技不好,会很吃亏。
面对葛优,对巩俐来讲,也是很大的挑战。
比如给有庆上坟时,春生过来赔礼道歉。
发现春生是撞死有庆的凶手时,他是不敢相信的。
两人有出生入死的友情,因为有庆的死亡要拉仇恨。
所以葛优一开口,就是两个问句。
春生默认后,葛优的情绪开始激动,你知道我就一个儿子,你还把他撞死了。
葛优在嘲讽这场由春生引发的意外,始终表明两个人有兄弟感情的。
所以他指责春生开什么车啊,既有对春生开车撞死儿子的愤怒,也在指责他对开车充满兴趣。
这里的情绪是层层递进的,人物情绪越来越激动。
巩俐要指责春生,肯定要用更激动的方式,才能让戏份的情绪保持连贯。
所以,她会突然而至的速度和高声指责,稳稳接住葛优的戏,像丝般一样顺滑。
她要求春生“还我儿子”。
有没有发现区别?
葛优的表达重点是,你丫当初不该开车,不会开车也不会撞死我的儿子,有兄弟情义,强调命运无常。
而巩俐说的是,你拿钱解决不了问题,我要我儿子,突出了失去儿子的悲痛。
从情感维度方面,葛优的更丰富,兄弟情义+丧子之痛。
而巩俐的感情更纯粹,在指责春生的过程中,强调他欠自己一条命。
后来,春生被打倒,老婆自杀,有轻生之意。
在告别时,家珍说了句,
春生,你记着,你还欠我们家一条命,你得好好活着。
这也是一种草灰蛇线伏脉千里的打法,感情表达克制,因此特别催泪。
关于有庆的死亡,余华在原著中也有催泪表达。
我看着那条弯曲着通向城里的小路,听不到儿子赤脚跑来的声音。月光照在路上,像是洒满了盐。
月光小路和盐,美丽外表下充满了酸涩。
这份美丽的酸涩也是《活着》的味道。
死亡总是不可避免,只要活着,我们还能有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