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回到多年前,你一定会为一种艺术的惊人想象所惊叹。在这里,有根据传说或自身的想象,对动物形态的解构和重组,恐怖而怪诞,变异且超自然。在这里,有看似是人形,但在头饰上的点缀却暴露了其原型的精怪。在这里,有瘦骨嶙峋,一副饥馑惊恐的狰狞模样的鬼怪。在这里,有腾云驾雾,以神牛、天马、麒麟、九头狮子等神兽为坐骑的神佛。这些富有想象力的画面,从来不是静态的展示。所有的场景、细节、表情、神态,都能惟妙惟肖地在舞台上呈现,甚至在那个动画特效还未产生的年代,这些形象早已上天入地、施法变化,如今天的特效大片般呈现在世人眼前。“走,看戏去!”在陕西村子的庙会里,千年来,这句熟悉的话都会传遍大街小巷。一个戏台,一个剧团,一段秦腔,一张张经过艺术加工的牛皮,驴皮,就构成了一场多年前的电影,一段传承千载的戏。说皮影戏是千年前的一场电影,一点也不夸张,法国著名影评人乔治萨杜尔,在《电影通史》中将中皮影戏称为“中国电影的先驱”。近代中国电影、电影美术片的发展,都在不同程度上受皮影戏表演艺术手段影响。甚至于不仅是电影,就连中国的不少地方戏曲剧种都受到皮影戏的影响。皮影艺术也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它的形象创意源自于中国汉代帛画、画像石、画像砖和唐宋寺院壁画等多种艺术形式,表演艺术又融合了牛皮鼓、锣、镲、二胡等多种民间音乐艺术,主题内容还与各类文学相结合,可以说是集多种艺术的精华而生。上汉代帛画唐宋寺院壁画如今,全国各地都有着不同派别的皮影戏——陇东皮影、唐山皮影、冀南皮影戏、孝义皮影戏、复州皮影戏、海宁皮影戏……但说重要性,还得看陕西皮影。陕西是皮影的发祥地——在余年前的中国古都长安,这里商业文明和艺术文化高度发达,皮影戏也由此诞生。作为历朝古都,在这里,很多艺术都是为宫廷服务,因此艺术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得精益求精,这也就直接促成了陕西皮影的精美华丽。陕西皮影是一个统称,实际上真正的陕西皮影分东、西、南三路,影人形制大小和表演唱腔均不一样。东路一派主要在咸阳以东、华县、华阴、渭南、大荔一带,以碗碗腔皮影为代表。每个人物约28厘米左右、男性角色多豹头深目、女性角色则妖媚秀丽。西路一派分布在咸阳以西的宝鸡、陇县一带,以弦板腔皮为代表。影人形制较大,约40厘米头脸多刻通天鼻梁。南路一派皮影,其影人形制介乎东西路之间,一般约24厘米左右。这三派中,东路皮影的制作又最为讲究。从选皮、泡皮、绷皮开始,到雕刻与染色,东路皮影的制作需要选皮,制皮,打磨,画稿,雕镂,上色,熨平,缀接订制等20几道工序,并且缺一不可。这其中以选皮最为关键,一般3-5年的黑毛牛皮色度最好。接下来就是泡皮和绷皮。泡皮就是把选好的牛皮放清水里浸泡几天,然后用刀刮制,去肉渣、牛毛,逐渐刮薄,展开晾晒。与泡皮相比,绷皮更讲求技术,一张长十五六尺的皮子被四根椽绑成四方,在阴干的过程中要放三次绳,防止牛皮在收缩中过紧崩断了纤维。雕刻,则是在皮影中属于规矩最多、最考验手法的。不同于其他皮影雕刻采用的“侧刀法”,陕西东路皮影采用“推皮走刀”的特殊技法——刀扎下去不动,靠食指、中指、无名指三个手指的功夫,推动牛皮雕刻,这样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下刀的位置,皮影也就可以刻得和头发丝一样细。一些人物胳膊以及腿上的镂空部分,则需要用到雪花刀法,成品精致匀称,衔接一致。陕西皮影曾有怎样的盛况?顾颉刚先生做过一个总结:大荔县曾有一价值两万余元的影戏箱,而民国期间,四千银元就能在北京买两套四合院。陕西皮影研究专家张茂才也对顾先生这一说法做了补充:“陕西近代皮影之盛,重点不在城市而在广大乡村。乡绅官宦家蓄影戏箱底就中相当于顾先生所举大荔县价值两万元者,恐当以十计数。”足见陕西乡绅官宦家蓄影戏箱规模之宏大。如今当科技发展,电影、电视、网络汹涌而来时,皮影这个传统民间艺术还是未能躲过冲击,被裹挟其中——第一是工艺繁杂,能吃苦学成的人很少;其次市场需求骤减,老艺人靠手艺生存维艰,这种艺术终究逐渐走向衰落。不过二十余年,皮影戏便黯然退出了历史舞台。皮影虽然衰落,但一种精美的艺术不会就此蒙尘,终究有人爱它、欣赏它、收藏它。年,“国风秦韵——中国陕西皮影艺术展”还在东京的日中友好会馆美术馆举办,并被当地媒体所大为报道。在国内,也还有热爱并愿意传承的年轻人。“三尺生绡作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皮影艺术刻画之美,变化之灵动,总能让人沉醉其中。(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爱文化,上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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